“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去捉泥鰍,大哥你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整日沉浸于公文中的我,某日突然聽到上幼兒園的女兒哼唱這首歌,竟恍若回到了少年,正赤腳穿行于藍天白云下的田間渠頭。
青山,綠水,梯田,斜挎扁簍的少年?;厥鬃匪?,少年時光,若隱若現就像端午時節一枚水靈靈鮮紅欲滴的楊梅,初看起來是那么的引人入勝,令人垂涎。和風細雨,稻花飄香,無憂無慮,未諳世事之艱辛,不思前途之坎坷,眼里是溫煦的陽光,夢里是美妙的幻想。但今日細細品味,心里卻不時泛出一絲酸酸的感覺。父母終年黑瘦的臉,廚房里終日彌漫著的酸菜咸蘿卜的怪味,似乎正一古腦兒從記憶深處朝自己走來。
記憶里,兒時生活最深的痕跡就是餐桌上的貧瘠了。雖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蘿卜青菜,卻讓人怎么也滋生不出一絲愛意來。除了盼過年,盼過節,少年的我便不時把渴盼的目光投向廣闊的田野,將稚嫩的雙手伸向稻田里鉆進溜出的泥鰍。
“泥鰍放個屁,辣椒也有味”。泥鰍這被人們喻為水中人參的小生靈,不但味道鮮美,而且四季均可捉之,烹之。在農藥、化肥還未廣泛應用的年代,泥鰍可謂是捉之不盡,烹之不絕。
捉泥鰍的方法很多,不同時節可采取不同的方式。雖說泥鰍身手敏捷,還有些滑頭,但在聰明的村民面前,卻也只能束手就擒,任人油煎水煮。春暖花開時節,禾苗初栽,春雨綿綿,空氣透著腥甜,泥鰍晝伏夜出,此時最好簪泥鰍。選一個雨后的夜晚,備好裝泥鰍的扁簍,穿好防蛇的套鞋,舉著松明子,提一把鐵簪子(一種形似梳子,用鋒利的鋼針做成的帶長柄的專門簪泥鰍的工具)就可出門了。在松明子紅紅的火光照耀下,只見田里的泥鰍靜靜地伏在水底一動不動。
瞄準了,兜頭一簪子下去,水濺處,一條泥鰍就在簪子上掙扎了。
盛夏時節,稻谷金黃,熱浪逐天,泥鰍們杳無音跡,一條條全鉆到禾蔸下納涼去了,此時可熏而捉之。取榨油后的油茶餅用火烤熱敲碎裝在桶中,用滾燙的開水浸泡攪拌,往田中一灑,用不了幾分鐘,泥鰍們就一個個在混濁的水面大張著嘴吸氣,如此,盡可不慌不忙地用網悉數納入簍中。這樣,既不傷稻禾,茶餅還是很好的肥料。
而到了晚稻入倉,落葉枯黃,秋高氣爽的季節,稻田里,水已逐漸蒸發待盡,泥巴軟軟的稀稀的,最是剝泥鰍的好時候。握一把鋤頭,從田的這頭細細地往田的那頭慢慢剝去,只要手勤眼尖,用不了一個上午,肩上的扁簍就會沉甸甸的。
秋去冬來,寒風肆虐,稻田里土地龜裂,一片灰白,泥鰍們一個個蜷縮在土里冬眼,只露出一個個小洞在外面,是掏泥鰍的好時機。蹲下身,尋到一個小洞,用手指往洞里一摳,翻開泥土,一條養肥了身子正準備過冬的泥鰍便呆呆地呈現在眼前。當然有時也會碰到藏著的是一條嚇人的黃鱔。不過掏泥鰍的老手一般不會混淆,黃鱔的洞大而粗糙,泥鰍的洞小而圓滑。
“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去捉泥鰍……”聽著這撩人情懷的歌,心里還真恨不能回鄉下重溫一番捉泥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