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70后城市胡同里長大的的男生,每個人記憶里都有一段童年烤紅薯的故事。
70后的童年,正是處在國家由物資匱乏到即將豐富的臨界點。彼時童年的我們,雖然已經可以吃飽不再挨餓,但是對于絕大多數家庭而言,像肉類葷腥以及雞蛋,卻做不到隨時能吃到。因此,跟其他食物相比,烤紅薯就成為絕美的一道美食。
北方名為紅薯,在南方叫地瓜。叫法不同,其實是一種東西??炯t薯,是北方孩子冬天里很深很深的記憶。那時候紅薯是普通大眾家里的一道主食。家家戶戶到了冬天,都會成筐買紅薯。這就跟不久后條件更好一些時候,冬天成筐買大白菜一樣。
家里買的成筐的紅薯,到了陽光明媚的日子,照例都會拿出來曬太陽。因為經過太陽充分照射,紅薯才會更加甜糯。記得那時候,紅薯有兩種口感:一種叫“干面甜”,白芯,烤熟后瓤是白色,粉糯的,用手掰一個紅薯,感覺是硬的,咬下去有一股獨特的香味(后來長大后知道那叫板栗香);還有一種叫“稀流甜”,烤熟后瓤是黃色,用手捏起來是軟的,不容易掰開,淌蜜。兩種口感的紅薯外觀上很容易分辨,“干面甜”紅薯的表皮比“稀流甜”顏色更深偏紫一些。兩種紅薯,擁有各自忠實的粉絲。一大群孩子,下午放學后,手拿著各自家的烤紅薯,聚在一起爭論誰家的紅薯更甜,成為那個年代城市胡同里長大孩子童年的記憶。
那個時候紅薯有兩種吃法——“蒸”或者“烤”。而記憶里好像那個時候的孩子對蒸紅薯都不怎么感冒。蒸紅薯是大人們最省事最簡便的做法。
大人們上班,趕不上給下午放學比較早的孩子們做飯,家里沒有條件而社會上也少有可供買零食的商店,所以大人們都是早上蒸一大鍋紅薯隨隨便便往煤火邊或者碗櫥里一擱。孩子們放學餓了,不用加熱,直接拿起來涼著就可以吃。而烤紅薯,由于不便操作,就少見一些 。正因為如此,加上烤紅薯更好的口感,因此放學能夠吃上烤紅薯是一個孩子足以炫耀的事情,所以稍大一點的孩子都開始自己動手想辦法烤紅薯。
對于那時候的孩子來說,成功的烤出好吃的紅薯并不是容易操作的事情。那時候家里都是煤火,也就是磚砌在廚房的燒煤球的爐子(年齡更大些才出現可以直接買到的用工業生產的用鐵桶做好的爐子)。煤球可以直接買到,而對于大多數一般家庭而言,買粉煤自己用煤球機砸煤球是一個更經濟更實惠的選擇(一個煤球能省一到二分錢)。到了周末(那時候是單休只休息周日)砸煤球,是每個家庭男主人的一項正式家庭作業。砸好的煤球首先要試燒一下用來測試煤粉和煤土的摻雜比例,而往往這個時候,是家里大人最縱容孩子可以直接烤紅薯的時機。
大人們點好火試燒煤球,孩子們可以趁機往爐膛里扔紅薯。理想狀態下的結果是:大人們試燒煤球成功并按試驗比例砸完煤球(一般一次出品200個煤球左右用時半天),地瓜在爐膛里正好烤熟。但實際上這樣的理想狀態并不常見。究其原因 是因為試燒煤球的過程中火力并不穩定,而火力的不穩定對地瓜的大小和烤制時間匹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時間長了地瓜小了都容易烤干而不好食用。記憶里能夠烤出成功的“烤紅薯”是一件特別不容易的事情。
后來不知道是誰家孩子的發明,反正記得是那個總是可以成功吃到較好質量烤紅薯的同學——推薦的一個秘籍。每天中午大人做好飯封火以后,直接往爐膛里扔進去兩到三個地瓜,但是一定要挑大一些的。這樣下午放學從爐膛里拿出來的就正好是烤熟的香噴噴的烤紅薯。印象里好像試了很多次,但這個方法并不是百試不爽的好方法。
后來有更大一些的孩子教了一個另外的辦法。依然是中午大人做好飯封火以后,在煤火的封蓋兒旁邊放幾個紅薯,不過要挑稍微小一些的。然后用一個搪瓷臉盆,連煤火封蓋兒和紅薯一起蓋住。這樣下午放學打開臉盆,里面就是烤熟的紅薯了。這個方法更容易一些成功率也更高一些。畢竟這種方法不像在爐膛里,不會出現整個地瓜被烤成黑炭的情況,所以很快風靡起來。
正是由于烤紅薯的不易,所以當更大一些街上出現了用大汽油桶改裝的烤紅薯的專用煤火并開始有人推架子車走街串巷而專業賣烤紅薯的時候,就覺得什么時候能夠擁有這樣一個神器才是人生理想。
吃烤紅薯,最好吃的是烤出來“流油”的紅薯表皮以及和表皮黏連的部分。用手掰一塊,塞嘴里咬下去,牙齒立刻由于紅薯的膠質而被黏住,甜蜜的口感迅疾充斥口腔,加上此時牙齒對于烤紅薯表皮的研磨,鼻端縈繞的深深地紅薯香味,這種有軟有硬、色香味俱全的深具美食特色的快感征服你的味蕾的同時,深深烙入你的印象......
美食,特別是兒時記憶里的美食,它在人生當中的符號往往不僅僅是一道美食。它更多的是鄉情,是無論今天你身處何方,又是什么地位,它在提醒你,那個最初的自己從何而來,自己的原點在何處。
若干年后,當你站立在城市高樓之巔,還能回憶起那些年一起烤紅薯的小伙伴嗎?